塞北雪,江南雪,雪意豪放,亦有婉约。
大雪初候·鹖鴠不鸣 徐冬冬(绘)
“千山鸟飞绝,万径人踪灭。孤舟蓑笠翁,独钓寒江雪。”
风雪江边那个孤寂的背影,是大雪节气的经典画面。
每年公历12月6日至8日之间,太阳运行到黄经255度时,即为大雪节气。《月令七十二候集解》曰:“大雪,十一月节,至此而雪盛矣。”这个节气的到来,意味着仲冬的来临。
这是真正严寒的开始。“小雪封山,大雪封河”,自此,零度以下的气温成为北国的常态,雪多了起来,大了起来,生活的场景每每进入雪花纷飞、雾凇满枝、银装素裹的冰雪世界,即便在温暖如春的岭南,间或映入眼帘的红叶疏枝,尤其是倏忽而至的北风阴雨,也会让人的体感蓦然沉入冬的气息之中。
它会冷得让人哆嗦,让人颤抖,却又隐含着脉脉的温情,没有“透心凉”的霸道,不是那么无情的彻骨。
它的冷又是浓郁的,重重地把世界包裹起来,连喜欢在冬日里啼鸣的寒号鸟也闭上了嘴,没有力气没有心思再叽叽喳喳了。
是谓大雪初候“鹖鴠不鸣”。
《礼记·月令·仲冬月》记载:“冰益壮,地始坼,鹖鴠不鸣。”古人的一种说法是,鹖是一种“夜鸣求旦之鸟”,夏月毛盛,其鸣唱仿佛在炫耀自己的美丽,到冬日毛羽脱落,冻得瑟瑟发抖,也还是鸣唱甚欢,故在《本草纲目·禽部二》中,将其记作“寒号鸟”。这样不畏寒冷的鸟儿,到了大雪初候,也被至极的阴寒所迫,不再鸣叫了。
大雪初候,是天地之阴气最为浓盛、到达极点的时节。
如此的至阴之寒,没有让生命萎靡,反而成就了最富诗意的冬天。因为有雪,有大雪。漫天飞雪,带来丰盈的诗意。
塞北雪,江南雪,雪意豪放,亦有婉约。
林间,花影,江海,雪花飘落处,诗意陡生。古今中外,雪花飘飘总勾起无尽情怀与遐思。
苍茫,萧瑟,天地皆雪意,唯有蓑笠翁,独钓寒江。在中国传统绘画里,冬雪图充满静穆之美,尽显“冬藏”之文化内蕴。西画则呈现色彩与动感之美。日暮,晨光,小镇,村庄,印象派大师的画笔展现了他们眼中的雪,冬雪因为有了画家的感受与情感的投入而呈现出丰富变化。
《四季》的冬雪,格外别样。中国意象绘画之静美与西方印象绘画之动感,东方的意境、气韵与西方的色彩、光影,中国千年的毛笔宣纸与西画传承的丙烯颜料,在画家的画纸上融合会通,自成一体。
画冬雪,其实是画生命。经历了春夏秋而入冬,如人生经历少年、青年、中年而进入老年。然而,这并非生命的静止,而是生命的蕴藏。画面凝结的雪意,如同对生命从无至有、由有归无的不断轮回的反思。
画家体悟到,冬之静即生命之心静,乃灵魂轮回往复之能量的聚集与等待勃发,静中有动,静极而动。这是宇宙伟大的造化。
于是,每一片雪意纷飞,都是内心的波澜起伏,是生命涌动之热流的欲放还收。一如那独钓寒江的背影。
多少伤痛,多少无奈,多少沉重,多少欢欣,多少希望,都沉蕴在一颗充实超然的心灵中,化作那一个沉静的背影,把悲欣交集的生命活出永恒的诗意。
(文/徐立京 绘/徐冬冬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