说起冰糖,我会想起奶奶敲冰糖的样子,说起蜜枣,我总是会想到爷爷所说的“伊拉克蜜枣”。
我这个年龄段的上海人,小时候家里都有一个饼干听,用来存放饼干和一些糖果零食。那时候大家的生活其实都是差不多的,就像这个标配的饼干听一样,我们还都拥有一个小猪储蓄罐、一个手脚可以掰来掰去的塑料洋娃娃,以及一只带发条的绿铁皮小青蛙。
我小时候住在爷爷奶奶家,红烧肉白米饭想吃多少就吃多少,但就是不允许我多吃零食。唯一能允许吃的零食,就是那个饼干听里的东西,通常是一些冰糖、蜜枣之类的甜食,遇到时令了再多几枚柿饼。
冰糖是那种不规整的整块冰糖,色泽略黄。平时我奶奶常取一些冰糖做菜,拿小榔头隔着纱布一敲,敲落的稍微大些的冰糖做菜用,剩余的小块渣渣便留给我当零食。当这些小块冰糖含在嘴里的时候,我能明显感觉到远比白砂糖入口更为集聚的一种甜味,然后凭借当时小学生的语文认知水平,脑补冰糖在嘴巴里应该具有的那种“冰凉”感。好像并不怎么“冰”,那就继续用力往那个方向想一想,感觉确实“冰”了一点儿。
蜜枣我也蛮喜欢的,但最多只能吃两颗。先拿起一颗,放在嘴巴里一嚼,那种甜甜的、沙沙的感觉,瞬间滋生出来。感觉耳朵比嘴巴更兴奋,因为是它先听到了那一声蜜枣咬碎的声音。然后吃第二颗,咬下去的时候,竟然平添了许多的不舍得。我爷爷跟我讲,虽说现在的蜜枣好吃,但过去还有一种“伊拉克蜜枣”,不好吃。在当时,我也搞不清“伊拉克蜜枣”究竟是什么食物,等我搞清楚伊拉克这个国家,那还是要等到1990年在广播里听说伊拉克入侵了科威特,又爆发了海湾战争。
饼干听里,自然是有饼干的,万年青或者苏打饼干。至于柿饼,往往伴随着时令才出现,属于稀罕物。跟今天的时髦柿饼比起来,那时候的柿饼论颜值肯定是不行的,看着上面黏着的白色粉末样的东西,我一开始也不敢吃。后来鼓起勇气吃上一口,尤其是咬到里面最嫩的、黏黏的那部分柿饼肉,便被彻底勾住了魂。如今,柿饼也在变革,尤其是出现了新派的流心柿饼,那口感确实远超传统柿饼,且一枚枚独立包装,一口咬下去,还存有新鲜柿子的清香。
写这篇文字的时候,我在内心里“划拉”了一下,毕竟,嘴巴里含一小颗冰糖的记忆过于遥远了。我很担心自己是在美化童年记忆,尤其是当我忍不住每年都会购买新派流心柿饼,却很少再吃冰糖、蜜枣的时候,这种警醒是时刻保持着的。细想一下,如果不是品尝蜜汁火方这样的“功夫菜”,得以感受冰糖和蜜枣的滋味,单纯作为零食,真的好久没有碰它们了。
对待过往的许多事,我基本上就是这么个态度。比如,我爷爷奶奶家是典型的老街上的老房子,因为小时候的居住经历,导致我如今每次外出旅游,碰上各种古镇老街,完全无感,因为提供不了新鲜感。我当然知道,雨天时,雨滴沿着屋顶的瓦片掉落在老街青石板上,会发出何种声音。但我也知道,一脚踏在厚厚的青苔上,身子突然滑倒一屁股坐在地上时,雨水仍旧会弄湿我的头发,以及雨水灌进嘴巴里的那种不适感。
如果还有怀念,我想,应该不是老房子,而是老房子里的人留给我的怀念。就如同说起冰糖,我会想起奶奶敲冰糖的样子,说起蜜枣,我总是会想到爷爷所说的“伊拉克蜜枣”。前几年,去中东旅游的人开始多起来,有朋友送了我一袋从迪拜买回来的阿拉伯蜜枣。我拿起一颗,感觉手指黏黏的,放到嘴巴里的那一瞬间,齁甜。虽然我无法确定这是否就是“伊拉克蜜枣”,但“不好吃”的感受,却是真实的。如果爷爷奶奶还在,我或许可以问问他们,但实际上,已经没有这样的机会了。怀念,总归伴生着遗憾。这几年,我明显感觉到,怀念的频次渐渐多了起来,也就意味着,遗憾真的留下了不少。(陈佳勇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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